松煙入墨

（三）

　　一年又數個月後，凱札拉星球。

　　某日溽暑午後，睡醒的紀陌打算著找白虎去西方那片叢林狩獵隻異獸來作晚上的飯食，他曉得這樣悶熱的天氣下，兔形異獸柔韌有力的後腿最是適合在烤熟過後放冷食用，是以心中打定了想法，少年便探身到洞穴外頭，一如既往地開口喚了白虎。

　　「白白，今天去西邊的叢林，我們找隻兔形的……白白？」

　　等到紀陌發覺白虎並不如平常般待在洞穴外頭一處突出高聳的巨巖上頭曬太陽時，初次想到卻找不到對方的奇異失落感讓他好看的修眉少見地蹙起，紀陌然後將洞穴四周都一一探了遍，卻仍然沒有發覺白虎的蹤影。

　　一時間，他一貫漠然的表情有些破裂，紛雜的思緒中紀陌惟一清晰的念頭便是，從撿到白白以來，對方從來沒有不在他面前超過四小時。然而從他睡前到現在，早過了七八個小時……白白會去哪裡？

　　見他沒醒所以自己去狩獵了麼？

　　實在是除卻紀陌慣性這一年多來做甚麼都帶上白虎外，那頭優雅美麗的異獸也總不願離紀陌太遠，總喜愛以一種守護者的姿態圈繞著他無論紀陌在做著何事，長此以往，紀陌根本不相信白虎是怕吵到他熟睡而自主地去狩獵了。

　　白白非常非常喜愛他，喜愛到甚至不願意離開他多久或多遠。

　　紀陌對這點的認知再清楚不過──雖然一開始他也曾想，怎麼那樣看來高貴兇猛，卻十足優雅漂亮的虎獸竟能這樣子依賴著人類，然而轉個念頭，他卻覺得也好，嗯，很好，非常好。　　

　　……然而現在對方不見了蹤影，能是怎麼個回事？

　　正當紀陌盤算後進了洞穴將一些趁手的利刃捎上，淡淡想著總歸去四處探探看能不能循到白虎的足跡時，他赫然便聽見外頭一聲清亮有力的虎嘯滔天而來。近乎下意識地，紀陌將手中的利刃們向後一扔，俐落地出了洞穴，而果然，襯著洞口處他燃起的火光熠耀，白虎一身繁複的虎紋顯得格外高貴。

　　和那汪清澈的矢車菊藍對上目光，紀陌愣了愣，帶看清對方的身姿後旋即步履一頓，抿了抿脣，便將自己的精神力漫天蓋地朝對方而去。

　　霎時，方才紀陌所見到的、白虎身上沒有緣由出現的數道傷口便悉數痊癒，而他一貫清冷悅耳的嗓音卻夾了幾分怒意，「白白，你去哪裡了？哪裡弄這一身傷的？」

　　清秀少年漂亮的桃花眼中含著薄怒，他雙手交叉於胸前，道：「快過來，我幫你疏疏精神力……下次想去哪裡，叫上我知道不？我知道你異能比我還高，但……」
　　扭頭不去看白虎直直瞅向他的柔和視線，紀陌望著遠處不著邊際的漆黯滿目，他的嗓音最後細不可聞，「找不到你，我會擔心啊……」

　　「紀陌。」

　　「嗯？」少年下意識的答道，許久沒聽過別人喚自己的名字，紀陌起先還覺著有些不習慣，然而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心神一頓，登時抬首看向前方。

　　然後不待他瞧個仔細，下一秒他便迎頭讓人緊緊扣入懷中，頓時熟稔的味道與溫度從懷抱著他的那人身上傳來，他頓時習慣性地放鬆了警戒想……唔，是白白。

　　等……白白？
　　人形的白白？獸形異能者？

　　揚起脖頸，對上那攬著自己的高大男人時，紀陌不解的目光直接便撞入了對方一碧萬頃的宵藍，他有些不敢置信、沉默數秒，卻又忽然理解了甚麼似地抬起手，試探性地撫碰上對方的眼緣，喚道：「白白？」

　　「是我。」未有遲疑地，那人寵溺地回望他，並將懷抱更收緊了幾分，俊美如刻的線條因他脣畔的笑意頓時柔和了幾分，「……我是葉佐。」

　　被對方珍惜又溫柔而霸道地吻上前，紀陌都還沒能完全反應過來，只餘下葉佐最後那句話，清晰而重要地在思緒間飛快跳躍。

　　「我是葉佐，也是你的白白。」

　　他說，然後放肆地掠奪起紀陌口腔中的所有氧氣。

　　（四）

　　男人的吻是那樣凶猛而熱烈地侵占而來，對著紀陌的水潤薄脣，葉佐先是迫不及待地將對方口腔內如勁風般掃蕩了遍，無師自通般地將舌尖勾纏上紀陌柔軟的舌，先是安撫似地在對方脣齒芬芳間轉過幾回，爾後便靈巧地將紀陌的舌勾去他自己那，細緻卻又不留情地含吮著，企圖用自己的氣息浸滿紀陌整個人。

　　動情的接吻水聲毫無遮掩地在洞穴前響起，紀陌在反應過來後本欲推拒的手最後在葉佐霸道又溫柔的開疆闢土下只輕抵在他溫熱堅實的胸口，他在此之前未經人事，是以早早便讓葉佐吻得全身軟了下來，只餘下一雙手擱在胸口，仰頭迷濛著從來都清冷漠然的雙眸略有失神地望向男人。

　　微瞇著眸溫柔啃咬著柔軟而被自己弄得紅腫明豔的雙瓣，葉佐碧藍的眸底仔細地映照出紀陌現下漂亮得更加過份的精緻五官，此刻他將全身的重量都依託在男人身上，眸底的茫然與清澈將那一貫生冷全數驅散，一池瀲灩明水地直向葉佐。

　　後者幾乎無法控制自己去抗拒這樣醇美甘甜的氣息、這樣美好的一個人，他貪婪地又將少年那片皓齒一一挨著走了個遍，直到對方終究敵不過這樣的索要而快要無法喘息時他才暫作歇息。

　　望著少年俊秀的眉眼，葉佐死緊地將紀陌攬得更緊，緊得後者幾乎都覺得骨頭在發疼，他慢慢地吞吐著氧氣，緩慢地等待思緒重新歸位，然而方一抬首，又卻再次迎上男人滿目宵藍底處漫天遍地的寵溺與溫柔。

　　葉佐將吻細碎地落在紀陌發紅的面頰上，又細吻著他緊緻膩白的肌膚，嗓音低啞而富滿磁性，「對不起，但我忍不住……」

　　「別生我的氣，好麼？」

　　被喚著的人沒有答話，而葉佐也耐心十足地只肇始不停反覆喃著紀陌的名字，等待他的少年將一切思路理清，來質問他所有的一切，發生在他身上、他們身上的所有事情。
　　然後葉佐想，那時候的紀陌肯定會失了平時疏離淡冷的樣貌，會像方才、像現在安靜地待在他懷中一樣，渾身充滿了靈動的色彩，漂亮得讓人錯不開眼。

　　「……葉佐？」少年將這兩個字在心底反覆念了數遍，爾後才淡著嗓音開口喚道，卻不是問句。

　　哪怕先前讓葉佐親吻得思緒全離，經過一番梳理與休息，向來敏銳聰穎的紀陌便也將發生的一切事情牽連上了關係。他雖然有些不悅對方變回人形後初次見面的無禮舉動，卻其實更要緊葉佐的現身所代表的一切。

　　紀陌想得挺簡單，不管是異獸、還是同他一樣能化作獸形的異能者，早在他一年前救下對方時，這個人、這隻獸，便完全只屬於他了。

　　而這樣想來，不過就是接個吻罷，紀陌想這也沒有什麼……何況在這一年多的時光中，他早就習慣對方氣味的接近，對方突然其來的化形與動作，他一開始是訝然及吃驚，然而卻也不反感，甚至覺著安心及安穩。
　　
　　到底他想，無論是白白，還是葉佐，都是他的。
　　只是他一個人的，他紀陌的。

　　……那其實怎樣便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