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煙入墨

　　夜涼如水。等到聞馳在深秋的午夜洗去一身因工作繁忙而起的疲憊，再緩步走出臥室來到僅亮起昏暗夜燈的客廳時，青年隨意側臥在沙發上的慵懶睡姿便無所預警地闖入眼簾。

　　見那早晨他出門時還淺笑說著要等他回來的青年早已走入夢境，男人於是靜默不語，也未再向前挪動步伐，只維持著待於沙發背處的位置自上而下凝視對方睡顏，驀然卻又意料之內地感受到胸口瞬刻間不規律的跳動、以及與之截然迥異的平淡滿足。

　　聞馳然後想起那日吻上青年脣角時，對方倏然怔愣的模樣，與待到幾息過後出乎男人意料的、他並未見到自家弟弟任何喜悅的情緒，青年漂亮精緻的面上浮現幾許無措，爾後竟是赫然深吸一口氣，便略顯倉皇匆促地抽身而去。

　　然後直至他將那確實美味與久違的飯菜吃完，更隨意拾掇了本書將暮色打發，青年都不願從自己的房內走出。於是等到入夜時聞馳索性也不再等，他極具耐心地次復次輕叩聞練的房門，縱使無法言語讓他無從喚出那人的名諱或作出任何勸誘及解釋，男人依然不厭其煩地佇立於門前，他在賭，雖說確實是仰仗著聞練毫無保留的愛可他在賭，賭他的青年不願讓他失望，更會為他心疼。

　　男人本以為會等到青年微蹙那漂亮的長眉質問他是否在開玩笑，然而當稍久過後房門赫然打開時，聞馳卻是一把被那猛然衝出的、身高還矮上他近十公分的青年抱個滿懷，隨後還不及他反應再三，青年便已自下而尚探出手圈住他脖頸，些微顫抖卻義無反顧地吻上了他的脣。

　　──他率直執傲得如似要失去他。

　　「遲遲，這是你自己選擇的、是你選擇的……我不會再讓你逃開了。」青年輕語，輕柔摩娑男人的後頸並維持脣瓣相貼的姿勢將氣息散入他脣齒間，爾後瞧見聞馳那毫無防備更近乎出神的模樣，聞練歎了口氣，再不止步淺嚐於彼此雙脣的相貼輕觸，深深凝視男人那雙邃眸似欲斬劈那片荒野，青年小心翼翼地伸出巧舌，然後輕淺溫柔地舔拭上男人薄涼卻漂亮的淡色脣瓣。

　　──他想撬開他的脣齒，想擁有這個終於給予他希望的男人。

　　然而下一秒，聞練便感到背後驀地傳來些微疼痛，男人突如其來的回應灼熱猛烈得似想將他吞噬，聞馳一把將聞練鎖於房門旁的牆上，乾燥溫熱的掌心穩穩拖著自家弟弟的後腦替他抵緩衝擊力道，爾後脣上的親吻便再不遲疑與溫柔地使勁汲取青年的甜美氣息，聞練近乎顫抖地感受到，他的哥哥、他的遲遲，在這一瞬刻究竟有多麼地想佔有他。

　　褪去了那一貫沉穩理智的偽裝，男人凶狠地啃咬上青年的脣舌，眸光邃然鎖於那人泛紅的面頰與微濕的眼角，聞馳其實多麼清楚，當他回應之際他便曉得，這樣直白引誘自己的弟弟其實從未有過任何經驗，那略顯笨拙而不得章法的親吻如此青澀，卻偏偏教他片息冷靜後仍甘願棄放理智，手腳並用地只想讓他哭泣。

　　一手托於聞練腦後，另一手早已自然而然探上青年纖長柔韌的細腰時，聞馳想，幸好他的青年從來都願意這樣等待他，更從來都願意在他總踟躕不決的時候，強壓著自己的不安與忐忑率先向他伸出手。
　　──這是他的弟弟，他過往二十三年來都視若珍寶的弟弟，讓他對他的情感轉變竟如若呼吸般自然。

　　繞過沙發側面來到青年的正前方，聞馳蹲下身來細細打量聞練精緻的眉眼。半晌後，他驀然失笑，只因他想起了幾日前青年主動的親吻，更想起這幾日來對方宛若換骨脫胎一般的舉止。

　　探出指尖在聞練眉央輕柔地推了又推，向來淺眠的青年果不其然旋即顫動了下，爾後緩慢地睜開眼簾，待得目光清晰地辨認出來者的模樣後，青年揉了揉仍顯惺忪的飛揚眉眼，打了個哈欠卻便用那微泛水光的澈眸專注凝視他，再勾起脣角道：「遲遲，你回來啦……唔，我好想你……」

　　看吧，像這樣。
　　聞馳想，他的弟弟到底是如何無師自通地學會這樣誘惑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