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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隔多年後再見,昔日我最愛撥亂的柔順黑髮在陽光下閃爍金光。

  十幾個人堵塞在狹小的冰店裡,口中抱怨天氣的悶熱和爭相討論起哪種口味的鴉片粉圓比較有味。

  各式滿目的選項攤在眼前,從來都是綜合口味最得我心,但新推出的特色芋圓看來也不錯……糾結了幾秒過後,如以往般憑藉著三吋不爛之舌說服別人通通點我心中垂涎卻只想淺嚐一口的冰品。

  像隻貪得無饜的貓,在綜合口味端上來時下意識地舔過嘴角,又眼巴巴望著身旁陸續端上的碗,上頭晶瑩的碎冰淋上一圈糖水,我晃盪著湯匙,忍住想笑的意味,作好到了最佳的時機才要出手的如意算盤。

  嘿,認識這群人五六年來,本大俠可從沒失手過。

 

  「吃妳碗裡的就好,不要一副可憐樣子盯著人家,這樣誰吃的下去啊。」正當我將目標放到阿邁也就是我的死黨身前那碗香甜地瓜圓時,對面的金毛少年開口淡道。

  「啊啊!楊寧!妳不要又搶我的吃啦。」金毛少年的話語傳進阿邁耳中,後者聞言大驚失色,連忙用手護住自己的碗,口裡嚷嚷著外還用那隻掛滿金屬環的手揮呀揮地嚇阻起來。

   我忍不住白了金毛一眼,感嘆著現下小孩怎麼都這樣糟糕?何謂察言觀色,迎強離弱的觀念都學去哪兒了!害的本來要到手的肥羊一眨眼就不見。

  「誰搶你的吃啊,我自己的更好,哼。」

  「最好啦,這間的芋頭明明就不好吃,妳那碗那麼多,一定是覬覦我的!我才不給妳!」

  「芋頭是不會給逼透喔,我不吃她吃啊,拜託你真是……小聲一點啦。」

  天,我好歹在行政院登記簿上還大阿邁和金毛半年五個多月,敬老尊賢卻一點都不給面子,真讓人想找個地洞鑽了進去!

 

  一來一往的來對話引起所有人注意,平白無故使我接收到許多諸如妳怎麼這麼多年了還是不變的無奈目光,低頭吃著自己的冰,四面八方投射的目光一瞬間惹得背後寒毛直豎,我嘆了聲想,恐怕是冰店了空調開太強,老闆娘看我親切多放了些碎冰吧!

  後來金毛問我為什麼不吃芋頭,下意識地白了他一眼後說道不然你吃啊,他卻愣住久久不說話,最後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後回道妳還是給逼透吃吧她應該頗想要的。我聽了聳聳肩,心中起了一點疙瘩,卻還是笑著回好把芋頭丟給逼透後繼續朝阿邁的碗打起攻防戰。

  阿邁最後在我如來神掌地搔癢攻勢後宣告棄械投降,其他人看了想也沒想就把碗推到我面前一副任君取用的樣子,虧我本來還想裝矜持緩慢地一個個攻陷,但既然有送上來的美食不收白不收嘛。於是我笑著邊謝謝邊替他們營造出颱風過境的味道。

 

  「你還是不給我偷吃一口喔?」閒聊瞎扯許久後,眾人碗中的冰也都消磨的差不多,我抬眼隨意問著對面安靜吃下一口紅豆的金毛。

  「嗯,不要。」

  「為什麼……大家都給我吃,只有你從以前就不順著我的心意走。」不滿地嘟起嘴,輕鬆就能想像自己臉上浮現可憐兮兮的神情,一定無辜又無害吧。嘿嘿,為了加大馬力,我努力眨著雙眼想多換取一點同情,卻沒想到會硬生生地遭到金毛的無情回擊。

  「少吃點,不然會胖死。」

 

  我們這群朋友全部都是同一間學校畢業,一大把人感情卻好得不像話,從前平時就會相揪出遊或運動,不然上學期間也會待在學校裡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當然話題一定千奇百怪,不過我們也樂得輕鬆。

  其中逼透和阿邁是我最好的兩個死黨,一男一女讓我總想將他們送作堆,無奈月老似乎還沒做成就會先被他們毆打致死,於是幾次小試後我徹底放棄,再也不提這個話題。

  畢業後多少年過去,大家總維持一個月聚一次的習慣,口裡不說心中卻有志一同地想維繫得來不易的長久友誼,僅管平時就會三天兩頭幾人碰面,但同學會的名義向來一個月只掛那麼一次。

  從一開始的火鍋與義式餐廳,到現在隨便間路邊熱炒小吃,酒瓶順手帶了幾罐就開始海帶拳之爭,看見他們逐漸長得人模人樣我心底確實欣慰不已。耳洞穿了頭髮染了,口中的話題三句不離女人,好險他們在我們面前都還會收斂,再酒醉潮紅都聽不見髒話與低級的談話內容,或許其實我們都還停留在多年前,只是被迫要成長罷了。

  但看見他們穿起吊嘎、曬黑的肌膚,總忍不住有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感慨啊。

 

  「楊寧,在想什麼?」金毛發覺我不小心出走的思緒,疑惑地問著臉帶茫然的自己。

  愣了愣,最後我認真無比地看進他眼底,「沒有,我只是在算如果我保持這樣吃下去的話,約莫還可以活多久。」

  「啊?」

  「民以食為天啊你懂不懂!拜託,有沒有聽過吃飯皇帝大這句話,能吃就是福……嘖,連先生你未免潮流跟得太緊,以為只有瘦才是美嗎真是。」

  瞥了他一眼,在我聽來自己剛才的語氣可謂魄力十足!

  第一戰,勝!

  「不、不要吃我的就好……其他人的隨妳。」最後金毛用那雙墨瞳盯著我,深邃的眼波裡摸不清想法,滿臉平靜,卻讓我沒由來地抖了一下。

 

  現在想來,我和金毛的關係奇妙非凡。

  總而言之,就是亂,亂得可以又亂得脫軌,亂得現在想來或許它從沒亂過也不一定,只是雙方面都自以為可以讓一個靜跳脫成亂罷了。

  金毛喜歡我三年,單方面從不說出口。

  途中他曾和另一個女生交往,那女生還曾經是我好友之一,只可惜我們的緣份淺到當她為了金毛指著我鼻頭罵狐狸精時什麼也不剩。後來金毛旋風似地一年和她分手,單憑一句人在情已逝就葬送對方滿腔熱情,其實這些都是逼透偷偷告訴我的,當初他答應她的追求也是因為她像我,而且願意付出不求回報,所以什麼抱呀親的全數感謝她替我擔了。

  唔,還好,以我這樣潔身自愛來想恐怕一百年連金毛也沒辦法得手。

  守身如玉嘛我阿娘有教的。

  想起金毛交女友一年前,我還深陷在前一個愛得刻骨銘心的戀情中無法自拔,說穿了也只是我單相思,卻是對方很有回應的單相思。但隨著畢業兩字驪歌大起吹得什麼也沒了,遠距離實在很難讓人維持戀情滋長的衝勁。

  為那曾經體貼溫柔的男人曾許下再不愛別人的承諾,現在想來荒唐的可笑,但一時的真心和曾目賭他每一幕姿態的花痴是確信不疑的。或許這就是青春呀,摸不透卻可愛的傻氣。

  為了避嫌什麼狠狠砸了和金毛剛認識便大大提升的友誼,總歸將一個男人傷透到心都碎了我也是頗厲害,免不了愧疚感畢竟他什麼都沒錯只是矛頭指向我。毀去少男芳心多少感慨但也就這樣,若必要滅當然不可滅己,這道理打娘胎時我就懂了。

  總之後來發現自己喜歡上他時也過兩年,大考當前卻愛到深處無怨尤了,天公多戲弄,兜來兜去兜到忘了前一人卻愛金毛愛得死心蹋地午夜夢迴連續三個月!其實知道他仍喜歡自己,但就是到哪兒都尷尬,他其實是個心思細膩的大男孩,萬萬不敢靠近我即便我早已拉下臉皮對他示好,金毛都還是一面暗自竊喜一面深怕不小心又惹得我討厭他了,畏畏縮縮地,想來也是我假裝討厭他演得太真。

  唉……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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