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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4

 

 

艾萊特有的踱步聲回盪在羅勒的辦公室內,低柔的聲音靜靜迴盪。

概括地敘述著自己手中的情報,不疾不徐地訴著對探察其他敵對勢力現有進行式的動靜有何感想,他的語調即便在訴出危難關頭時仍然淡定如水。

這就是艾萊,一如剛認識諾桑時那樣,他總是最冷靜而果決的一個人,行如風而淡如水,剛毅的面容成熟俊挺,唯有諾桑能左右他的情緒。

有節奏地空氣流動忽地被打斷,艾萊沒由來地冒出這麼一句話,「羅勒,你有看過一個人面子可以全然拋棄,還硬著頭皮回到自己之前瀟灑離去的地方嗎?」意有所指地輕語,低醇嗓音帶上些許不滿。

頓時羅勒眼中充滿了疑惑的神色,又瞬間像是理解什麼似的點點頭,「如果真的有人這樣做了……那應該是有決心的吧。」聰明的頭腦隨即會意過來,這世上恐怕唯有一人能讓艾萊如此煩躁了,他想。

腦中浮現他們的王,眼底染上溫柔的笑意,和諾桑絕對脫不了關係的呢。

那既然與諾桑有關,那男人想必也是跑不掉的……呵,這下可有好戲看!

「什麼決心?」對於回答感到有些意外,艾萊疑惑。

柔和的線條掛於臉龐,溫醇嗓音輕語,「有個讓他就算放下尊嚴也得回來守護的東西。」羅勒輕輕笑開,「你一定懂我的意思。」

──因為你們,太像了啊。

無論是艾萊還是艾萊現在討厭至極的那人,都是因為過度的深陷而讓自己變成現在這樣,進退都不是。

──太過深陷於對王的執著,兩人才會如此不像自己啊。

 

一年前,早在那人選擇離去之時,很多事情就應該放下了。

或許羅勒和艾萊也曾經同樣自責過,卻也在歲月的流逝及諾桑的笑容中釋懷,唯有那冷若冰霜的男人,優柔寡斷地選擇離去,未事先告知的離去,讓他們一直認定那舉動稱為不負責任。

卻在諾桑的隨後努力想要隱藏苦澀笑容中,他們發現那是那男人對於他自己最大的懲罰了──徹底遠離心愛之人,這何嘗不是一種煎熬呢?

只是似乎,艾萊對他自那時便種下的反感,一刻也未曾減少。

 

「我沒有懂過什麼,也不奢望理解你的意思,在我看來,怎麼就只像是把東西拋棄了又想回來掠奪變成他人的所愛?」隱隱地,帶點霸道意味的話語吐露脣角。

當然艾萊是保持著他的一貫冷靜,不疾不徐就像始終斜叼在嘴角的菸般有著它的味道、抑或說他的態度。

 

「那你在慌亂什麼?」瞬間,帶點怒意的聲音打破靜謐,如同窗外一陣強風颯颯撞上娉婷的落花,羅勒的字句真實地掀開血淋淋的傷口。

羅勒抿起下脣,忽略自己同樣懷有的心緒,他平復了下自己的呼吸,「……現在的你就像匹失去控制的驪馬一般,完全沒有準則,而沒有一套標準的人,又如何能來信口開河或爭辯些什麼?」

如積鬱已久的負荷一次化作話語,羅勒深深地嘆了口氣,「這不像你啊……為了這種事情。」手指輕輕叩著桌面,清脆的聲響有韻律地響起,他眼底寫滿了倦意,及一種看著朋友步入理智崩潰邊界的哀愁。

「……哪種事情……能讓我如此?」黯淡了雙眸,艾萊像是呢喃又像是回應地輕語,面容染上淡淡的哀戚。

「那件事從來都不是他的錯。」羅勒一語點破,艾萊只是閃過瞬間的訝異,隨即苦澀地輕笑了下,「我知道……只是我,再也不想看見那日的諾桑了。」

一年前,正當伊勢力一夕擴展之際,不出幾日便時時有人奉命暗殺諾桑,總認為能力強大的他們,輕敵了……

或該說沒料到對方敵人的卑鄙無恥,在輪到赫蘭保護諾桑那日,他被人用毒酒灌醉,僅是在最後一絲氣力流失之前,赫蘭想了辦法傳出訊息給他們,告知諾桑被人帶走的事實,他賭上一定要來得及的信心,咬牙又割下其中一個加害者的咽喉,隨後,昏厥不醒。

直到羅勒與艾萊率領幾個為數不多的人趕到時,卻看見諾桑被撕毀的破爛衣襟懸掛於他單薄白皙的身上,全身傷痕累累,皮開肉綻,他眼底倔強的不屈服讓他保留最後一絲理智及清醒,卻無法克制他手心的顫抖,染血的刀尖隱隱生輝,映出四周血流成杵的屍塊。

諾桑一人,割斷了所有加害者的咽喉。

好似也割斷了,他最後一絲真正顯露在外的溫柔。

那日後,諾桑恰若徹底轉變,已與他們初識時不同。

雖然他總說自己沒變,卻在屍體攤覆於自己眼前時,不再懼怕,眼底只剩冰冷的肅殺,在自己的情感當前,他學會隱藏,以笑容抹飾所有動盪不安,似是只要他們這群朋友平安,他願意以自己的性命去交換。

他總說,「我也只剩你們了啊。」──當年一同走過來的四人。

那日過後,在諾桑不知情的狀況下,他們共同許下誓言,羅勒、艾萊與始終不太出現的芮卡以鮮血滴上刀刃,以身後一片黃昏夕靄作為見證,願以性命誓死捍衛他們的王,他們的摯友。

 

彼此相識十幾載……當你的笑容盛綻之際,可能你自己從未發覺,那抹暖喣早已進駐我們年幼的心房。

 

佇立於窗旁,羅勒僅是微微點了點頭,想著既然艾萊已經清楚他的意思的話,那他也不再多說。

美麗的藍眸總是閃爍著慧黠的光彩,心中似乎有著能衡量一切的底牌,即便羅勒親切溫和得如同喣陽,那恍若深洋般無法摸盡的思緒卻縝密得讓人無法摸透。

──羅勒扮演的角色,永遠會是個軍師。

正因他的深藏不露,艾萊暗忖。

藍眸望向艾萊美麗的墨綠色,羅勒帶開話題,神情轉為嚴肅,而那份嚴肅相較於剛才的一時失控,卻又沉穩得令人有些顫抖。

「諾桑昨晚和我討論過,原來薩區是諾桑父親當年在外所留下的禍害產生……雖然潛力與人才可說是指日可待,但目前仍不構成威脅,只不過是小蝦米想要扳倒我們這個王船呢。」

羅勒輕輕笑起,「我想聽聽你的意見,大致的可能性我都判斷過……聯盟說得好聽,應該是有益無害,說不準真假性,這陣子我們的壯大多少令薩、隆兩區的野心收斂不少,況且諾桑從來沒有對外表示自己的野心……忽然的聯盟,恐怕是反撲了。」眼底淡柔若風,手指移轉在木製桌几上的一把銀色長槍槍口,憐愛地撫摸。

見到羅勒的舉動,艾萊只是轉了轉腳踝,感到一股疲倦湧上胸口,走到一旁偌大的沙發上,他閉眼向後躺去,低聲道,「反正最終,讓他坐上那個位置就好……只有他,才能無分敵我的一視同仁啊。」

淺淺漾起笑容,諾桑的迷人之處,不只來自於堅定的心意與聰穎的頭腦,更多的是他那份縱然變得世故許多,卻依然抱持不變的溫柔與體貼。

即便,那只對於他們,卻也足夠了。

對方聞言,手指霎時愣於空中,爾後搖首輕嘆,「若覺得不妥,不接受……也沒有影響。唉,你不覺得我們好像……都太依賴諾桑了嗎?」

「呵……我早就認清這事實了。」雙眉一挑,艾萊失笑,隨後眼底劃過一抹冷然,似是稍稍躊躇了會,斂起的雙眸微睜,「不過薩隆他們……不是想藉此達到什麼目的吧?」

「說笑嗎?不可能沒有目的而要做聯盟這種根本不合理的事啊。」羅勒燦開嘴角。

早在諾桑攻下伊的整個龍頭時,無以比擬的權貴與實力便自然靠攏,別說攀附了,只要能和他們幾人稍稍扯上些關係,那影響力及地位便會大幅提升。

「那你還……又是為了更長遠的考量?」艾萊擺擺手,重新燃起新菸,特殊的香氣再度蔓延,「我沒意見,只是……」他頓了頓,「諾桑的笑容是勝過我的性命的,倘若──」

一股深沉驀地閃過他墨綠色的美麗瞳孔,眸底泛起殺意,那聲音頓時冷冽地恍若能穿骨,讓人聽了便不由自主地畏懼。

「嗯,我清楚……我也是,兄弟。」打斷艾萊的話,羅勒眼底帶上無奈,他當然明白,不僅是艾萊,對於自己和芮卡來說,都是一樣的──無論是誰,只要在他們的視線範圍內,絕不能有人懷著想取諾桑性命的人存在。

 

我們以真心袒護,保有我們中心思想的你。

 

「所以是答應結盟了?」

「嗯。」

「時間地點?」菸味四處瀰漫,整間屋內的香氣充斥著菸草的清香。

「暫定下個月六號……是那天。」羅勒輕笑,雖然在句末,語氣多了些悲傷及不捨。

原先的愜意都在羅勒一句那天中全數消失,眼底閃過一絲不安,艾萊瞬間收緊手,握緊的單手沁出從表面不易察覺的汗珠,他緩道:「不能改期嗎?」

好似知悉艾萊的顧慮,羅勒脣角勾起能撫平人心的溫暖微笑,「只是湊巧罷了,擔心什麼?別忘了我跟你說過……」

「艾萊,我們在哪?」──我們在哪?

 

曾經諾桑和眾人說過,也是在一年前他領著他們回來推翻伊區前任螻蟻的那日,他說,這句話恐怕是對他來說,最有意義也最難脫口的話語,但他想把這句美麗的話語送給他們四人。

孩提時候,母親總會撫摸著諾桑的頭,告訴他別畏懼事情,只要不時問問自己,『我們在哪?』就好。

而答案如此淺顯易懂,母親說,「我們都在彼此手裡。」

──只要彼此還在身旁,就沒有任何阻礙,因為彼此都願意成為對方的避風港。

信誓旦旦地諾下當初,在夢饃吃去約定之前,更早忘卻。

 

聞言,艾萊低聲自語,「我明白……」

「只是那樣的忐忑卻告訴著我,似乎有什麼事情將會發生啊。」斂下細長的羽睫,他喃出心中的不安。

艾萊長年的經驗正如此訴說,某些危險呼之欲出,甚至已經在他無法掌握之處暗濤洶湧。

所以他才會更加緊繃著神經,對於每個想要他們與他們扯上關係的其餘勢力在不疑處找疑。

他並不否認,自己深怕眸中一貫美麗的身影遭受傷害。

──當時諾桑伸出的雙手,掌心的緊實與溫度彷彿仍在掌中游移。

沒有誰是不想自私的。

總是在大無私的奉獻過後,淚流不止。總在看似無差別的待遇裡,存有私心。   

所以他,也只是希望著能永遠守護著所愛的人而已啊。

艾萊想這樣是不過分的,對吧。

「記住當時我們說好的,你就相信我吧。」羅勒最後訴出,望向窗外逐漸暗下的蒼穹,語氣堅決不已,但他卻無法忽視自己心底升起一股與艾萊同樣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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