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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3

 

 

「步調全亂了……」揉轉太陽穴,諾桑一步步地釐清從那日重逢以來的所有片段。

其實他一直很清楚別針所代表的涵義,哦,當然他指的不是單單就一個金屬鑄造出的物體而言,而是那行徑,與那之於他的意義。

──佔有,絕對的佔有。

該是要莊重且嚴肅地隔閡出他們的距離,在某些事情發展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前打住,理由恰如當初他離去的導火線一般吶。

只是在許久沒見的問候中,他竟失神了,沉溺在習慣的味道和懷抱中,感受著對方的溫度。

「但就硬想用這種方式來宣告他的不滿是吧?」偌大明亮的格局內,低柔的嗓音空幽回盪,諾桑將雙手合十拖著下顎,疲倦地輕喃。

腦中停止思忖幾天前赫蘭在後廊花海前訴說的話語,並非對於他那低沉迷人的嗓音與令人醉心的話語感到眷戀,只是一點點的懷念而已,而這不足以證明或定奪任何現狀。

在訝異對方的突如其來的行徑時,瞧見了隱藏在那摧殘新生美麗花朵的舉動之下,赫蘭明白的將他所有不滿情緒表達出來,關於他對他始終未曾改變的情感,以及他不希望他的過度漠然。

赫蘭認為諾桑一定能知悉他的意思,而諾桑亦從沒令他失望過。

為什麼要折去一朵花?

為什麼一年前要突然離去……理由是何?

為什麼一年後回來,別上了那宣示主權的別針?

這些問題,諾桑心中自己有底。

 

「不是想放就能放下的……你又懂這其中多少掙扎呢?」長長嘆息一聲,透徹的瞳眸星光黯淡。

「──叩。」一個單音節的宣告,隨之而來的是一人快速步入眼簾的身形。

熟悉的味道自風中傳入鼻息,諾桑抬眸,側首道,「嗯……?」

「我進來了。」平實的音調奏出渾厚的嗓音,一頭墨黑髮絲在陽光的掩映下發散淡淡的光輝,窗外的落葉被徐風輕輕捲起,恰似為他的氣質添上一筆蕭瑟。

筆直卻又帶些慵懶的步伐直直敲至諾桑身旁,艾萊的情緒起伏大得讓諾桑無法不去注意。

「發生了什麼嗎?難得看你沒有埋首在書堆中呢。」側著頭,揶揄道。

「……他們那幫人想要你。」風輕雲淡的語氣淡淡在空中傳遞,艾萊墨色身影眼底直勾勾地瞅著諾桑,有些憤怒在平靜的湖下搖擺。

「剛剛收到來信,說什麼你接下掌權身分也剛好滿半年了,想要交流一下往後的合作關係,但說穿了就是趁機打探底細……帶頭的私下留話,說如果想要平息爭奪權位的流血衝突,代價是將你雙手奉上。」艾萊不悅地沉吟,緩緩訴著最新局勢的發展。

他們身處的世界和他人並無不同,僅是身旁多了太多詭譎陰謀環繞而已。

 

 

薩伊隆帝國在開國不到百年之時便分裂為三大區域,區域分別便以國名的拆解作為象徵,而各區分別由區內最強大的人統治,就外表看來屬於一個極大的國家,實則內部的三分區域劃分清楚,百載以來,從不相互干涉。

──恍若小國林立,國權搖搖欲墜的神聖羅馬。

卻在數十年之前,兩方區域中薩與隆間皆出現了想要一統世界的野心之人,開始兵火交戰,陰謀算計,唯有伊始終不願參予戰爭,於外靜待事情發展。

如此一個一統天下的野心爭奪蔓延數十年至現在,紛擾局勢並無太多改變,薩、隆兩國各有優勢的狀況下,局勢時好時壞,原先該是如此烽火連天的持續下去,人們總想,生於這個時代的無奈,莫過於此。

可在十年前,一直不願加入戰爭的伊統治者在自古以來規律的聯盟交流會議上被暗殺身亡,原先以最強大者治理的目的便是防止一襲掌權,而今,龍頭已逝,被壓於下的反叛勢力日益張狂,區內動盪不安,日日有無辜的性命猝於槍口之下,人心憂患,卻又不得伸張。

 

一年之前,一夕之間有個勢力明顯壯大。

組成之人不過五個年輕的男子,卻各各身懷絕技,帶頭的人年紀似是最小,總一身墨色風衣覆蓋起底下的墨色西裝,一如當年伊統治者給人的印象與外表,沉靜內斂的氣息包裹著陽光般的味道,不由自主地散發出令人甘願效命追隨的氛圍。

他迅速地收服民心,擴張勢力,燦金的髮絲於空中輕柔飛揚的身影,深深撞進所有人民早已被鞭笞得傷痕累累的心靈,半年之前,便使當任在伊境內自詡為王的貪婪統治者下任,命葬亂崗。

而自己,冷笑傲視。

單薄的身軀坐上王位,整頓伊區,並再度隔絕與薩、隆的聯繫,恰若對於一統天下並無多大興趣,僅是甘願做這其實已經很強盛的伊區之王。

可於外,薩、伊的現任統治者仍對於這來歷不明的男人心懷滿腹疑問,更是時時打算推翻他,讓他臣服於他們的國力之下。

原先該要兵戎交接,卻在半年前的一次意外照面之下,薩與隆的統治者竟是連續提出了不要戰爭開打可以,但唯有將那男人交出才有商討空間的要求,令人鄙夷嗤笑。

最後,不知到底原因,戰爭仍是沒有開打,可薩伊隆三區正式陷入膠著氛圍,對峙的情況日益嚴重。

 

 

天藍色美麗的雙眸染上一點陰影,桌旁積累如山般的待處理事務不成問題,他想。

在坐上這個位置時,沾染鮮血的雙手早刻下了往後的艱辛啊。

從一開始的不被認同,到現在足以匹敵其餘兩方加總勢力的興盛,日漸擴大的勢力範圍都是多虧了自己信任的朋友們。或許興盛使得抗衡的人數日趨攀升,卻還是令人滿心喜悅。

「嗯……」應了聲,愈發抽痛的頭部讓他很不舒服,諾桑真的不希望在這種隨時緊逼、日日提心吊膽的情勢下,還得憂心赫蘭的狀況。

 

當然,雖然表面上那樣說道,但赫蘭從未讓諾桑失望過。他比任何人都還清楚狀況,絕不會在諾桑已焦頭爛額的當下,還讓自己成為他的負擔。

──就算是情感也一樣。

 

他將戰袍披起,誓死效忠於你的雙眸之下。

 

「回拒他們吧,就這麼說,『你們還不夠資格坐在他的身旁』,如何?」面對艾萊的問題,諾桑漫不經心地說道,擺了擺手,一貫溫柔的瞳眸染上點點不耐,煩躁之情明顯寫於面容。

「累了嗎?」察覺到諾桑的不耐煩,穩重渾厚的嗓音伴隨些許擔憂從艾萊口中傳來,步著穩靜的步伐走到諾桑正坐著的桌旁,面露憂心。

一抬頭,「抱歉啊,還讓你替我擔心,他們那邊就交給你處理了,好嗎?」諾桑輕笑,搖搖頭否定了自己早已身心俱疲的事實。

「誰讓你這麼鬱悶,居然沒了平時的從容?」艾萊轉眼間俯下身,靠近諾桑

彼此間僅剩幾十公分的距離,諾桑能聞到艾萊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香味,嘴角叼著的菸不同於一般難聞的氣味,恍若是結合了艾萊本身的淡淡的香氣般舒服。

「嗯……天氣越來越涼了,我在思考後院的花卉是不是要遷移的溫室呢。」對於他的靠近,諾桑露出了自在不過的微笑,回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答案,見到了艾萊總能讓諾桑在臉上展現比平時更加更加柔和的弧度。

──諾桑對他,是完全的信任與依賴哪。

 

我在心中期許,暖喣的溫度不會有消殆的一日。

 

「你呢……事情都處理完了?」

「嗯,情況都還在掌控中。」簡短的應答,艾萊並未多說什麼,伸出手輕輕梳理諾桑柔軟的髮絲,指尖滑過燦金髮絲的縫隙,脣角有抹不異覺察的弧度。

艾萊隨後示意他別太勉強自己,很多事情交給他是沒有問題的。

諾桑只是淡淡點了頭說好,不再言語。

──那樣坦承不移的信任,建立自他們相扶持走過的十幾載流光。

「我知道。」扯起抹笑容,瞳眸中閃過了習慣的暖意,輕覆住艾萊細長的雙手,碰上了對方如霜般冰冷的溫度,諾桑淡然訴說:「但為了我們一手建立的城堡,我勢必得更強大啊……」

「My Lord……我在乎的從來不是那種不值得我付出生命的金錢權利……」

忽略艾萊頓時閃過的一絲遲疑,諾桑知道艾萊雖然能理解、亦能體會他的思量,也會比他人更加誓死地捍衛王土,只是若在他的疲倦與負荷當前,眼前熟悉的艾萊就會露出黯然的神情。

深情的話語聽入諾桑耳中,卻讓他習慣得不再去辯駁些什麼,熟識這麼久,他知道在艾萊眼中,沒有任何東西比自己的健康與笑容重要。

「可是我,想要給你們一個不必擔心夜晚會有人襲擊,不必擔心一夜過後世界忽然遺棄自己的伊甸園啊。」

其實諾桑比誰都清楚,艾萊有多麼擔心自己。

只是在一片混亂渾噩的世界之下,諾桑清楚自己得為了生存,讓自己更加獨立、更加強大──這樣,他才擁有那份力量,能夠保護他所愛的人的笑容。

真的──已經不想在看見所愛的人離自己遠去了。

 

所以我,寧可雙手沾染鮮血,也要挺直著背脊。

 

諾桑……」

「嗯?」

「你能不能,多依賴我一點呢……」

「呵,我已經很依賴你了,艾萊。」

 

這樣……是不是很自私?

一味地接受別人對自己的好,卻始終用這樣模糊的態度去應答……甚至,縱溺。

 

「別擔憂,就快結束了。」

 

伊區,將是統治這世界的王。

看似對帝國無所野心是嗎?……未免太過可笑。

諾桑收緊手指,冷嗤那些人群的貪婪面孔,薩區與隆區……根本不足以與他們抗衡啊!

他的一時退讓,是為了那些還生活在薩隆國土之中的人民考量……而現在,他們卻是把欲念加諸於自己身上了嗎?

想要聯合除去我這心頭大患?別笑死人了……

果真與他們的父親一樣──罪無可赦!

父親的死亡他一日也未曾忘懷,那些親信的逃離與背叛早是他心頭無法彌補的創傷,所以他誓言,直至他有能力的那天,一定會扭轉一切,灑下鮮血,築起通往頂端的道路。

……再不讓悲劇發生與自己眼前了!

而現在,另兩方卻意料之外地同時提出欲聯盟的要求,總感覺在那不懷好意的面孔之下,還有別的事情在美麗的羽睫下正緩緩醞釀吶。

終於,薩、隆與伊對峙了如此久,是要爆發了嗎?

深深嘆息一聲,「……那我去找羅勒商量一下往後的事情,你好好休息。」叮嚀地留下一句話後便離開,艾萊很清楚他只能待在諾桑身邊守護著,自己是絲毫動搖不了這男人想要興盛伊區的意念。

「等等……艾萊。」

「嗯?」

「昨日,赫蘭回來了。」

眼底倏乎即逝一絲錯愕,艾萊深邃的目光頓時冷卻,之前刻意忽略了無意間察覺的諾桑披風上多出的銀色繁複胸針,他告訴自己別想太多,果然……

還是沒想錯嗎?

看似不滿地咬斷了菸身,他身穿墨黑風衣的身影一語不發的隨即消失在諾桑的視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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