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Chapter.07

 

 

 

隱晦恍若藏有波濤般內情的下個月六日,如顫動著雙翼翩飄的墨蝶般悄然來臨。

那日,整片蒼穹失了碧落獨有的光采,被淡弱朦朧的霧氣遮掩,秋氣蕭瑟打過面頰,蘆葦像是夏竹一般硬是在冷風寒霜中挺直著背脊。

抬起眸將視線拋到陰鬱的彼方,諾桑率領著心腹,也就是他的摯友以及為數極少的手下們駐足於舉行聯盟會議會場的前方。

好一個締結彼此勢力關係會議,可笑至極,言下之意便是和他當年十歲時,父親所要做的事情一樣。並不是畏懼他人的權勢,而是當彼此間以締結關係來維繫時,在檯面下的通路便能更大抑更廣。況且,表面先結盟,憑他的實力還不能緩緩侵蝕內部,最後一統三區?

快了、就快了,趕緊讓三區統一,他才真正有能力讓身旁這些人每晚入睡時,再不用擔心危險,而能一夜好夢了啊。

溫柔的內心被他自己以荊棘環繞,日日鞭韃,就深怕自己忘卻,那一日所定下的決心。

所以,他學著冷情,無論是對於任何事物。

 

諾桑一身墨色西裝,暖喣的笑容斜掛臉上,柔和的線條與高雅的談吐自身旁發散。

未發覺肩上停佇了擁有琉璃色翅膀的鳳蝶,牠隱藏的技術十分高超,棲身於酒紅色披肩的流線下,悄然地不被察覺。

琉璃色鳳蝶──傳聞只有心死之人才得以接觸。

而這一巧合,是在宣告什麼?

 

「羅勒,沒問題吧?」站在諾桑身後,艾萊一臉鎮靜而認真地四處張望,輕聲問著身旁的人。

聞言,羅勒流水般慵懶的微笑輕揚,「嗯……其實我不清楚,但我想該是不會出什麼狀況的。」

「你不是說相信你?」聽到那句含糊的應答,艾萊眼神頓時暗凝。

「是沒錯,但同樣地我無法擔保些什麼。」拉起脣角,羅勒淡然凝視眼前諾桑挺拔的背影,心底柔情地默默低語──最多,賠上他這條命罷了。

「……怎麼說?」

「我們只能盡力保護著,我們心中的王,為他擋下襲來的兵馬,可卻不能預料到暗藏的礁石啊……」不過他想,他們都願意奉獻生命,換他一笑……所以最少,還可以保證諾桑的安危無虞吧。

細碎的雜音乘風飄入前方那人耳膜,相信……?

擔憂地垂下星眸,諾桑總感覺羅勒和艾萊隱瞞著他什麼事,但他不去多想,因為他也清楚,這一日的巧合,無法不讓人起疑。

「怎麼了,艾萊?」溫醇的磁音輕語,那一貫澄靜的雙眼一如平常閃著光輝。

凝視諾桑的笑容,艾萊寵溺地搖了搖頭示意沒事。認清自己在那份溫柔中無法逃離,直覺自己果然還是像個少年,年少輕狂的人才有資格擁有的霸道……他居然還貫徹的很徹底呢。

──明明赫蘭的暗示這麼清楚,他也理解……卻還是無法克制自己胸口滿溢的情感。

 

隨著時針滴答作響,一聲聲尖銳的車馬喧囂劃開晨曦間的寧寂。

身畔開始群聚起人馬,雖然雜多卻整齊而有條不紊。

人群中間緩緩駛進一輛高級轎車,車上的人旋身而下,那人奇異的墨綠髮色在霧氣瀰漫的蒼穹下增添一絲不安定氛圍。

隆區之首,懷斯。

當初他在得知諾桑坐上統治者的王位時,亦是深感吃驚,畢竟他也是自幼便認識諾桑。不過說是說認識,也只是點頭示意幾次。

……他的父親,便是當年另一名遭蒙拿暗算的統治者之子,他,也是苟延殘喘才得以生存的邊緣人。

只是在眾親信的扶植之下,他坐上了這個位置,背後不可忽視的是那日耕夜耘的打拼,澆灌每一吋腳下的土地,才得以換來甜美的甘泉。

照當時的消息,年少時便儒雅有禮的諾桑早在十年前和他父母一同身亡。因此在一年之前,諾桑的剎那現身與茁壯,著實令他倍感訝異,更意外的是對方日漸龐大的勢力,使他隱隱感到地位飽受威脅。

因此這次他特地與薩區統治者交好,籌劃了這場聯盟會議,以除去所有阻擋他們一統三區的野心阻礙。

是了,同樣都是一統三區,他們為的是權勢金錢,而諾桑為的確是守護所愛。

諾桑傲挺的身影令薩隆兩區的王與手下皆訝異地微簇起眉。怎麼說呢,那人有股不容忽視的氣質,自成一格地緩緩發散,可冷冽之中,又恍若夏日黃昏時的沙灘那樣慵懶。

看著那樣靜如止水的溫柔面容,懷斯咬緊下唇,不甘又憤恨地抬起下顎,突然作聲示意身旁的手下退去,隨後筆直地步至諾桑面前。

笑彎嘴角並伸出細白的手指勾起諾桑下顎,突然地落下一個吻在對方頰上,蜻蜓點水似的一個吻,使諾桑淡淡的香氣在空氣中攪和,夾雜了某些無以名狀的緊張感……

──真噁心。

遠看著,艾萊心底湧出這樣的感覺,卻看不出一絲波動。

一瞬間他顯些衝上前教訓懷斯,看向他那張齷齪卑劣的嘴臉,心裡訓練得淡若止水的思緒再度漾起不安的預感,轉頭望著一旁的羅勒及芮卡,卻見到他們同樣蹙起好看的雙眸,目光冷冽地緊扣懷斯。

可他們無權多說什麼,畢竟這樣的見面禮本為可接受範圍,且之於他們,何來插手的身分?

有那麼一瞬間連諾桑自己都不禁感到驚訝,可那長期訓練下的成熟穩重令他僅是稍稍簇起好看的眉,將內心可能閃過的所有波動隱藏,隨之禮貌性漾起笑容輕語,「歡迎,我的朋友。」

這句朋友,不帶任何情感,徒剩冰冷。

可那抹笑容化去了尤為突出的芮卡的殺氣,身為五人之中最強大亦最淡漠於任何事的他,一如其餘三人,只願守護諾桑嘴角恆掛的弧度。

忽地,芮卡深黑色的雙眸半瞇,低啞的嗓音傳出,「時間已到,不要耽擱。」

他的出現便是這樣神祕詭譎,可必要時候往往都在那裡,屹立不搖。

待該具備的棋子都已步上該有的道路之際,王將親自出現欽點兵馬,而現在之於諾桑,正是那該開始一場腥風血雨的契機。

諾桑靜靜地想,該是築高這個地位的時候了。

並非為了什麼無以名狀的權力抑更甚於此的誘惑,僅是知曉若是能將自己放置於一個不受侵犯的位置時,自己就有能力保護所愛之人免於傷害,而這樣如此單純的意念,卻是他們共同的祝禱。

 

殊不知,另一場遊戲正悄悄展翅飛翔。

而這遊戲,將會來得令他措手不及,來得令他痛心碎骨。

 

「非常歡迎你的到來,我們也很久沒有敘舊了,諾桑。」懷斯笑著,眼角斜睨諾桑身後那三人,明明不熟識,他仍是選用了敘舊兩字,趁機瓦解他們彼此的疏離感。

墨暗的瞳中閃過一絲狡黠光采──人數越少,踏上成王道路上的麻煩就少。

笑了笑,卻看見艾萊緊盯自己的美麗雙眸,瞳孔中的隱隱擔憂全為了諾桑。

懷斯忽然感到一絲落寞,天知道他身後這些人陣,裡頭究竟有幾個能為他捨命相照,忠耿不渝?

「是嗎……」諾桑好聽的笑聲在空中傳入眾人耳畔,他笑意點沾唇角,「那改日再聚吧……今天有要事必須先完成,你應該很清楚事情的輕重緩急?」

 

回頭朝艾萊及芮卡淡然一笑,向羅勒輕點頭,再輕動脣角呢喃了不要擔心的話語,一瞬間化去他們冷肅的殺氣。

「也對,還是諾桑明白今日會議的重要性。」示意後方的手下讓出一條路,懷斯墨綠色的髮絲輕揚,轉身朝向莊嚴古樸高雅的建築走去,背對他們的臉上倏地換上一絲邪佞笑容。

「羅勒……你今天有看見赫蘭?」緩緩踏著步伐,諾桑的足跡輕若羽毛,身旁的嘈雜讓他在行走之中,輕輕側首詢問羅勒。

「沒有,也沒有接到任何他說過會缺席的消息。可能只是有事耽擱,別太擔心。」如流水般慵懶的笑容微勾,羅勒壓下自己心底一樣的疑問,安撫諾桑的心情。

「是嗎?他從來,不會在這種時候缺席……」聽見羅勒的話,諾桑似是自言自語地輕喃,隨後似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面容換上一抹冷淡。

「別為我擔心,我知道分寸。」諾桑補上一句,隨後淡笑。

靜靜思忖,今日的會議結束後,時機也該成熟,靜佇已久的軍隊也該揮舞刀刃,歌詠歡愉的血曲了哪。

「不好意思了,各位,赫蘭這麼任性,我回去再唸唸他。」輕笑著,諾桑拉高了些許音量,卻還不足以讓對話傳入其他人耳裡,那樣恰到好處的控制,剛好能讓他身邊三人聽見。

尾隨著他們,芮卡與艾萊在後方觀看四周,屏氣凝神任何可能的危機,前方不過一步之遠的談話隨風帶進他們耳中,起先還有些擔心的念頭,在最後諾桑淡柔而帶點懲罰意味的抱歉下放鬆,臉上緊韌的的線條亦緩和不少。

「這場賭局,誰輸誰贏還未揭曉呢。」陽光刺痛他澄澈的雙眸,踏入門扉之際,那頭燦金的髮絲恍若星辰,點綴上四灑的輝芒,挺直的背影向內踏入,未曾懼怕。

 

我們總以為自己抓住了改變命運的鎖匙,在脣瓣牽起得意的笑靨,緊扣手中的黑棋,嗤笑著把對方逼上無法回頭絕境的那一日……卻忘了,對方也是同樣的覬覦著自己的人頭。

所以從來,命運就沒有讓我們變換過它的軌道,只是我們一味地這樣以為罷了。最後,什麼都會幻化為沫,唯一真實的,只有掌心殘存的餘溫,靜靜燒灼。

然後我們哭喊著,訴說不義與不服,眼淚流淌四散,直到痛徹心扉地逼出了血淚。

才發現……原來,再多的悲悒煎熬是如此不值。

 

甫當準備廝殺的兩方蓄勢待發,那瞬便是最脆弱的刀口。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九清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