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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夙降讓他這般瞅著,並不解其意,然洗硯谷從來並非外人得進,是以無須多加考量,他遂朝那人合掌抱拳,欠身一退,二式武招乍然開展,電光火石間,端的是他墨家迎客之禮,笑道:「公子可是行錯了路?此處乃洗硯谷後山,可需我為公子指點一二?」

 

那人見墨夙降自初見他至以禮相應,舉手投足行雲流水,毫不扭捏作態。然那話語雖是禮數盡備,卻不聞他自身身份。他面色淺淡,不對墨夙降的問句作出回應,只道:「竹林之海,何以出眾?」

 

遲疑不過片刻,墨夙降笑道:「無須出眾,我見著歡喜足矣。」語落,不待那人回覆,墨夙降便兀自朝外而行,失了禮,卻快了意。

 

那人見狀,心下有些訝然,卻猶是疾快地跟上他的步伐,尾隨於後頭不發一言。他實而本已做好了聽得任何話語的準備,卻不料這言笑晏晏者實而這般清冷,復又直率任真至此。

 

半晌後,二人不覺已然步出碧竹之外,那人見得臨淙居,竟是下意識復邁出一步,生生便與墨夙降並肩而佇,儼然對臨淙居並不陌生。墨夙降覺察於此,眸底一閃而逝半分玩味,他沉吟幾許,正欲開口時,那人見忽地轉首看他,道:「夙玄可在?」

 

還欲這般拐彎抹角麼?墨夙降思及此,遂笑道:「夙降可否一問,不知展三少找大哥可有何事?」

 

此話一出,便表示著不欲彼此再打太極,片刻間便點名了他展寒嵐的身份,同時那自稱二字便讓他的身份呼之欲出。

 

「你如何知曉?」展寒嵐見他猜出自個身份,吐息雖凝滯不過稍頃,猶讓墨夙降低低笑開,瞅著他毫無波瀾的面色,應道:「展三少不必這般戒備。」

 

遠處臨淙居的僕從已然望見他倆身影,墨夙降一個比劃示意,他們似是了然,一個個本欲上前的身影皆利索隱去身形,再不得見。臨淙居本依水傍山,霎時只聞後方竹葉沙沙而起,近處水溪潺潺而響。

 

「大哥素來不喜與人交往,且得以隨意進出洗硯谷者更是寥寥可數,人道展雲山莊三公子喜著紫裳,腰佩貔貅翡翠,如今一聞,當真不假。」

 

迎上展寒嵐倏地轉首對他的目光,墨夙降不以為懼,任憑那墨眸牢牢鎖著他忖度再三,直至片刻後,才又聽他道:「為何我沒聽夙玄提過你?」

 

見他劍眉不著痕跡地輕蹙,墨夙降不由得失笑,只道便是墨夙玄曾同他提及過自己這個二弟,面前這般冷心涼薄之人怕也惟是聽過便罷,未曾掛心。

 

他展寒嵐乃如今涼州赫赫有名的展雲山莊三少,上有二兄,下望無弟,是以自幼備受疼愛,便是展雲山莊乃百載商賈世家,據聞展老爺亦無所在意地讓自家三兒遵從己意,常年習武,這才與名聞江湖之染墨樓得以接觸。

 

可染墨樓又是個甚麼來歷?若非極其親近之人,如何得以隨意進出?可如真是熟稔之人,大哥為何不曾同他介紹認識過?

 

墨夙降是真不知展寒嵐與大哥是甚麼關係,無論神識恢復前後,他皆摸索不得與此人有關的任何印象。如真說二人結交於他風寒昏迷之數十日間更無可能,墨夙玄如今乃染墨樓樓主,數月奔波於外,便是親近如他,上次同那人打過照面亦是三個月前的事了。

 

非他浮誇,人道江湖如斯廣大,玄妙之事多不勝數,偏生染墨樓便是其一。人人只道染墨樓妙不可言,聞其座落於常年雲霧繚繞的洗硯谷內,卻連洗硯谷之實指之處皆勘勘知曉近於涼徽二州之間,其餘皆不可尋。

 

染墨樓傲立南方已久,江湖武林知其高手輩出,繁不勝數,凡是出手,矯若驚龍,屠滅無形間;世家大族亦知其經商甚廣,手掌璟朝各色命脈。天下皆知染墨樓如斯龐大蓬勃,卻無人知曉染墨樓掌權之人不過一弱冠男子,寒槍烈酒,朗若晨星,玲瓏乾坤盡掌風雲。

 

二老雲遊四方,大哥出外未回……呵。

 

「展三少發問在後,可是要先回答夙降的話?」墨夙降心底低歎,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直直點出方才展寒嵐尚未提及此趟來訪之意,明擺著虛實來往,自當公平。

 

見狀,幾不可察地露出笑意,展寒嵐道:「半載前我同夙玄意外結識,此後曾來洗硯谷作客幾次,今次前來是為了歸還夙玄上次暫放於我這的玉佩。」語罷,展寒嵐遂自懷中掏出一圓狀玉石,通體赤紅,雖是不大,卻猶可見得極其明顯的一『墨』字。

 

「我知此乃你染墨樓極其要緊之物,夙玄雖說贈予我,我卻不願收,這才跑這麼一趟,卻是不料他竟不在谷中。」

 

見那玉石,墨夙降登時知其所言不假,緣由無他,那一玉石乃他墨家信物,得此玉石者可任意遣調墨家之人,見石如見樓主,大哥會將此等重要之物贈予展寒嵐,其中曲折定不是他現下所能臆測的。

 

念頭轉過幾圈,墨夙降便道:「展三少不若先隨我回臨淵居用過午膳吧。大哥出外辦事,已有數月未歸,今日三少怕也是尋不得人,方會意外入得後山竹海。可來者為客,三少如不嫌棄,夙降亦願代大哥一盡地主之誼。」

 

展寒嵐頷首,從善如流地收起那赤紅玉石入懷,然見著墨夙降精緻面龐卻未有打算先行動作,墨夙降愣了半晌,爾後會意過來,權當他雖來過洗硯谷數次,怕是從來只入過大哥的臨淙居,是以現下對他口中的臨淵居毫無概念。

 

「展三少隨我走吧。臨淵居離此處不遠,不消多久時間的。」言笑晏晏,清逸身影轉身之刻帶上冷香淡淡,展寒嵐卻是若有所思,只覺墨夙降那笑雖是清越秀美,卻不徹底。

 

「君冽。」驀地,展寒嵐出聲道。墨夙降不解回首,卻見後者面色猶是淡冷,惟那雙墨眸直直凝著他,認真不過,再次道:「這般喚我。」

 

聞聲知意,墨夙降雖不解展寒嵐緣何如此,只道既是他讓他喚他的字,也無可無不可。他為仙之時本有千百之歲,以此度展寒嵐,頓時隱隱然亦生出三分長輩之情,便覺亦好。

 

「若果如此,君冽亦喚我夙降便好。」語罷,墨夙降旋身繼續領路,是以無有察覺後頭那人墨眸底處稍縱即逝幾許柔光瀲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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