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煙入墨

「這便是顛覆現有的時刻啊……你等著……」女人傾城的面容被層薄紗輕掩，她語帶憤恨地呢喃，藏身於龍柱的影內，細眉簇起。

異於一般選妃舉行於王宮主殿前方那廣大整潔的空曠處──通常是為彰顯氣派雍華，並營造出一種君王踏出殿外，即俯瞰下方萬名子民，君臨天下之感。

這空曠處便是是由砌著繁複花紋的雕磚玉瓦所環繞出的一畝田地，若宮中有任何重大之事皆會辦於此。

可此次選拔藝妃意外非凡地直接於帝王上朝之處，意即正殿內展開。

藝妃顧名思義，並非帝王欲迎娶哪位如花似月的新嫁娘入宮作觀賞悅心之用，而是以容顏作首要之見，身懷何物作最高準量，其自眾女子中脫穎而出的前三位佳人便能被封上藝妃的名號，其象徵著的地位更是可媲美被寵愛的佳人般，故年年皆有不少女子欲抓緊契機。

自古來曄朝亦或鄰近諸國從未有過此番先例，此種特殊而拔擢人才的慣例是在當今皇帝穩坐地位後即宣布下的幾道聖旨之一。

坊間廣為流傳說，當今掌權的帝王容貌似玉、性情若石，有著傾倒萬世的俊美面容，但性情卻冰寒如霜，難以親近。

但不可置否地，人民愛戴君王。君王善納諫言、仁民愛物，並將曄朝自萬惡劫復中拉回，使之又逐漸步回強國之途，實則是個不可失去的存在。

清風拂過，帶點些微涼意，佇立於正殿大門，慕緹纁略帶趣味地觀望門內，「時辰也快到了，差不多該開始了吧？」

「小姐，您何不便這樣大方地走進去呢？以免錯過些什麼了！」杏眼圓溜溜地轉了圈，跟在慕緹纁身後的女孩兒輕輕笑道。

聽見有些逾矩的問句，慕緹纁扯出笑靨，「翠兒，妳真是越來越聰明了呢，還會跟我打趣。」

「沒有、翠兒哪敢，只是聽說今年皇帝會親自到場呢。」

她倆所說的便是選拔藝妃一事。

曄朝在今皇接掌後，年年皆會在百人之中選出六名女子來正殿進行最後一關，雖說是此也才第三年，卻仍是沸沸揚揚傳遍全國，引領不少湊熱鬧的人群於正殿前名為闊遼方的大廣場觀望，期待新的三名藝妃自正殿大門走出。

話說完，慕緹纁便領著翠兒走入內部已為她設置好的位席。貴為慕家千金、並繼承家中大業的她理當擁有所需的資格來觀望選妃之事的進行。

「若欲波濤洶湧，必先要有點內涵吧。」她輕笑著掃視殿中的人們，稍顯不屑。

慕緹纁一身紅衣襯於身子，細長的髮絲僅盤起幾撮上髮髻，略施脂粉，似出水芙蓉般醉人。

靜靜打量起為數不多的觀禮人，又輕吁一聲這皇呀就是不喜歡人多之處。

「小姐，絳塵哥哥已經來了。」翠兒綁著髮辮的頭來回逡巡，直到在對方的位席上瞥見一抹身影，才對她的小姐開口道。

「無妨，翠兒。靜靜等待。」一聲回覆，終止對話。

等待未出太久，隆重的聲響自耳邊熱烈張狂，六名被精挑細選的女子不知何時已有條理地排成一列。

女子們依序向圍於四周的宮中要色點頭或屈身致意，爾後靜靜不語地等待帝王與他的貼身近臣到來。

其中站在眾女子列中的首人，一身流蘇垂掛於身，姣好的身段隱於純白的衣裳下，步伐輕盈如踩於荷花，雙眸總有著些許不可揣測的神情，她極似天上仙女入塵般，面容白皙得過頭。

「花妹妹，這些日子不見，妳近來可好呢？」忽然，白潔身影後有名看來較為年長的女子叫著她，那女子一臉真摯，笑容盈盈，為當今書記官之女，戚風華。

「失禮了，戚姊姊請別見怪，楚笙最近很好，多謝關心。」白衣女子轉過頭，聲音淡柔淡柔，極為溫暖。

原來這位女子姓花，喚為楚笙──花楚笙，為整曄朝最為絕代風華的佳人，她實則出身低微，但自幼勤勉孝家，乖巧順柔，知書達禮，氣質自成一格，且擅長琴藝書畫，理當被眾人認定為難得一見的女孩。

戚風華眨了眨眼，笑聲道，「別在意，但我倒很是意外怎麼花妹今個兒會想到要進宮？」

論藝，她可。

論貌，她亦可。

但她並非汲汲營營於權力之人。

「楚笙單純想進宮中看看多些人事物罷。」銀鈴般的笑聲細微卻確實地自她脣間傳出，話語中，瞧不盡真假。

「光說著我，戚姊姊妳才是呢，妳來到這才真叫奇事。」此話一出，另外四名女子亦轉過頭來，露出感興趣的目光。

花楚笙與戚風華在曄朝皆是家喻戶曉的人物，彼此又都情如姐妹深，早引人注目。而戚風華雖為書記官之女，但其聞名於朝中的並非她沾染書香的博學智識，而是其行俠仗義的女俠行徑。

「沒這事，笙兒，這可是有隱情的，妳戚姊姊可是這樣的人？」她暗聲答道，墨色瞳眸寫盡無奈，一神情便讓花楚笙深知這事毋須再過問，她清楚不過，戚風華做事總有她考量。

眼見兩人並無再續話下去，六人之間的空氣回歸沉寂，而遠遠一旁的慕緹纁因能讀唇形，將對話聽得清清楚楚，臉微微側著，對花楚笙興趣甚是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