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煙入墨

此時，一聲呼喊迴盪於正殿，「傳旨，陛下已到！」

字句簡潔不脫泥、省去跪拜禮節，這亦是當今帝王所下的旨。

在呼喊聲之下，一名男子身著黃紅相間的金燦龍袍步出，衣身上的精細織工無以形容，一尾神龍於其上，似真似假。

那男子眉宇間散發出隱隱傲氣，眸是濃濃的墨色，深邃似潭，無可捉摸。

待他坐至位於正殿中央象徵地位的龍椅上，空中沉鬱的氛圍逐漸舒緩。

「可以了。」帝王聲音低沉，富有磁性。

公公聽見君王的允諾，再呼道，「宰相──言聞鷹到！」

帝王身旁忽冒出一人，面容清秀靈動，身著頂好的衣綢布料，由帝王看他的神情不難猜出他便是那貼身近臣，公公口中的言聞鷹。

言聞鷹全身藍衣，連髮色也是黑中帶著些許湛藍色彩，很是奇特。

從容自若地步上前，俯瞰眾人，他嘴角有股深藏的笑意。

他清了清嗓音，開口，「此日是選舉藝妃之重大日子，依照往例僅有受邀請之人方得入賞，絕無例外。」

他瞥了眼慕緹纁，眼底有些笑意，但並非慕緹纁真是闖入，她可是堂堂正正地報上名號來。他意有所指，是始終隱於柱後的那人。

但這便是屬於她的破例，自幼開始，那男人對於慕緹纁的執著早已超乎想像，明眼人皆能看出那雙黑眸裡深藏的情意，只恐惟有她本人身處其中而不自知啊。

那身影從頭到尾一動也不動，柔情的視線凝視她一顰一笑，嘴角是種釋懷，自己還有能力保護她，自遠處凝望已足夠。

「遵照帝王之旨，將依眾六位中以藝評分高低，並選拔出三位佳人進行封號，請眾姑娘們次序上前來一展其藝。」語畢，言聞鷹望向帝王，他眸中沒太多波濤，僅是靜靜等待。

依序而來，先是那四位不識其名的女子們，再是戚風華，爾後才是花楚笙。

琴棋書畫，位位下來，無不令眾人讚嘆。

前四位女子各有自個兒的風采，且都身懷佳藝，一位勝過一位，無論美貌亦或才藝，皆讓人豎指叫好。

「書記之女──戚風華。」

但當言聞鷹一叫戚風華之名，那又是另一番境界。

她先是向四周微微頷首，又轉向帝王屈身行禮，待一切完畢，她面露笑意地望著花楚笙，接到花楚笙嘴角的弧度，她點點頭。

「承蒙大家見醜了。」

自腰際抽出長劍，劍色之光，頓時炫刺了眾人雙眼，劍色之鋒，更能一刀斬開巨石。

戚風華舞劍似舞絲綢般行雲流水，一會兒收、一會兒刺，行履恰似彩蝶飛舞般優雅動人，恰似孤狼奮鬥般勇往直前。

其神情又有如在揣摩何等失傳劍法無絲毫分心，一動一行，緊牽所有人的呼息，其實戚風華本就有著傾城傾國的面容，何況如此專注的神情更使人失神。

「不錯、不錯！」直到言聞鷹讚賞的聲音傳出，她方才停下腳步。

卻見到上方椅上，那人滿身金燦耀眼的光輝，他修長的雙掌輕輕鼓掌。

「謝陛下留心觀賞。」

和言聞鷹交換了神色，對方也發覺帝王的讚賞，瞧向戚風華的眸中藏著寵溺，她緩緩一笑，隨即退至後方。

但甫刻之間，言聞鷹的神情裡夾雜了一絲苦澀，毫無遺漏地被柳絳塵收入眼底。

他默不作聲地靜靜觀看，何必擔心，擔心又何必走下此步棋？

另一頭，潔白衣袖輕舞起，淡淡芳香朝四周溢散，那身影娉婷柔弱。

接著便是花楚笙。

胡琴一拉，曲聲悠揚，婉轉入耳。

墨水一揮，山水成形，雛鳥若啼。

提筆一下，詞句成歌，文人似現，

她白潔的姿態不拖泥帶水，輕輕鬆鬆便展現高超藝法，尤是她舉手投足間若隱若現的笑靨，更是如同花兒般清新脫俗，卻也帶些柔弱，教人忘了呼息。

兩位如此富有內涵的女子，毫不意外，入選。

「不錯。」

帝王墨色眼眸掃了眼下方，很是察覺這次的人才不如以往，他修長的手再度重疊，於靜寂的空氣中發出清脆的掌聲，也才喚回眾人不知已漂流去何方的思緒。

瞧著他的王，言聞鷹面容似笑非笑，「謹遵帝王之旨。」

「今日藝妃選拔勝出者為女子戚風華、花楚笙，以及白旖祺三位，自今日始，三位當為藝妃之名入住朝廷，為宮中效盡心力，在所不辭。」

「──領旨。」一致的回應迴盪於廳堂中，那是女子們輕柔融合堅毅的允諾，不容置疑。

彩蝶的翅拍落些晶瑩，緩緩地振翅向上旋去，連同著言聞鷹舒服的嗓音，為此事劃下了休止。